转载：财经移动新媒体
迟到的央视315余音未了，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而“闻名”的瓜子二手车又遭消费者投诉。近日，有消费者向《财经》新媒体记者反映，其在瓜子二手车平台购车过程中遭遇“套路贷”，分期购买的二手车实际支付金额要远超过新车。与此同时，瓜子二手车母公司旗下的毛豆新车也因“买车变租车”引发消费者不满。
记者注意到，近期瓜子二手车在黑猫投诉平台新增不少投诉，总投诉量已超千条。从投诉内容来看，涉及分期隐形收费不合理、事故车、虚假宣传、售后态度差等问题，其中涉及分期贷款利率高，服务费名目繁多的投诉尤其多。
业内人士表示，由于银行对二手车的残值估值难以评估，一般不会给二手车放贷，即使放贷在征信、收入等方面的审查也会比较严格。这就使得消费者在二手车的贷款上只能选择平台背后的融资租赁公司，其在给消费者放贷时会将名目繁多的费用与车款加在一起做分期，整体推高了二手车的落地总价，从而引发消费者的投诉。
分期二手车价格超新车 消费者被“套路”
“首付一成开回家”、“线上审批最快当天放款”、“7天无理由退车”……瓜子二手车的宣传吸引了不少消费者，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购车后却遭遇了多个“坑”，其中包括分期贷款利率高、退车需支付手续费、事故车退车难、隐藏霸王条款乱收费等问题。
近日，广东的刘先生（化名）告诉《财经》新媒体记者，2019年12月，从瓜子二手车平台购买了一款2016款起亚K5车型，车辆价款是11.6万元，在减去8120元的金融购车优惠券后，这辆车的总价为10.79元。刘先生前期支付了3.5万元（2.25万元的首付款、1.08万元的委托购车保证金，4600元的保险），后来又退掉了3000元。在支付完上述费用后，瓜子二手车给他做了三年（36期）分期贷款。
根据其提供给记者的汽车金融借款抵押合同显示，上述车辆总贷款本金为8.98万元，其中，购买车辆的实际贷款本金为7.55万元，其他个人消费贷款合计为1.43万元。然而令刘先生想不到的是，在个人消费贷款明细中，交易服务费为9815元，保险费为2157元，GPS费为2350元，全部加在了贷款中。这也就意味着，让刘先生做分期贷款的不仅包括车辆本身，还包括服务费等费用。
按照合同所写每月还款3150.81元计算，36期的还款总额为11.34万元，那么加上前期支付的3.5万元计算，这辆车的总落地价为15万元左右，而同款车型4S店的新车价格为14.38万元。贷款利息和各种服务费、保险费约占到车辆总价的40%，二手分期落地价要超过新车价格。
而对于与瓜子汽车服务（天津）有限公司全国购委托购车交易保障服务合同中所涉及的委托购车服务费5393元、全车整备服务费2157元，刘先生并不清楚上述两项费用是否已交。
除了一些不明的费用，最让刘先生头疼这辆二手车是一辆事故。“在提车后的几个月时间内，前前后后出现了5次故障去了5次修理厂， 4S店汽修师傅告知这台车之前是发生过大事故的。经第三方检测机构进行检测，鉴定结果为疑似事故车。后来，又去深圳市龙华区油富商城4-28鑫坂龙车友会进行检测，检测结果为事故车。”刘先生对记者表示。
对此，刘先生与瓜子方面进行了多次协商，对方给了他两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是退首付款、服务费及月供，共计4.9万元，但需要刘先生承担车辆折旧费及银行罚息，第二种是在第一种方案的基础上再补偿5000元。刘先生对此无法接受，并要求瓜子方面退车退款退服务费，以及承担修车过程中的误工费、修车费、检测费等费用。截止记者发稿，该投诉并未得到妥善处理。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刘先生并不知道瓜子二手车将购车中所涉及的服务费、保险费等放在贷款一项做了分期。据其所称，当时有他签名的是瓜子方面提供的全国购委托购车&交易保障服务合同。后来他才知道涉及购车的还有一份汽车金融借款抵押合同，该合同没有其签名，瓜子方面至今未给他提供这份抵押合同，后来他从微众银行要到后才知道服务费等费用也做了分期贷款。
刘先生告诉记者一个细节，在签订购车合同后，销售员以走程序为名向他索要了两次验证码，并未告知具体用途，是否为了签汽车金融借款合同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知道这份合同中具体贷款内容。而记者也从这份合同中看到，借款人签字一栏并非手签名，而是红色电子姓名印章。刘先生称，他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印章。
与刘先生遭遇相似的是，在黑猫投诉平台上，一位来自上海的高先生于2019年6月在瓜子二手车店分期购车，按照银行规定每月还款金额为3300左右，但实际每月扣款金额为3757元。后经瓜子平台核实，每月多出的400余元是贷管理费，而消费者在买车时并不知道有这笔费用。
事实上，像刘先生一样的消费者并不在少数，他们在签订合同过程中并没有完全了解贷款费用的构成，等还贷时才发现，名目繁多的费用加上贷款利息几乎占到购车款的一半，甚至远超新车全款的价格。
针对消费者反映的问题，《财经》新媒体记者在北京地区瓜子二手车线下门店进行调查发现，瓜子二手车在办理金融分期时，出现各种隐藏的费用，包括融保费、异地服务费、GPS设备服务费、咨询服务费、交易服务费、抵押保证金、抵押费等多项收费，办完分期后二手车落地价甚至高于新车价格。
据瓜子二手车销售员介绍，如果办理金融分期，贷款方式分为“全融”与“标贷”。“全融”就是将前期的各项服务费、保险费做到分期里面，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月供增加，利息增高；“标贷”就是前期服务费、保险费需要一次性付完，相比“全融”，后期的月供、利息相对较低。
《财经》新媒体记者在瓜子二手车某门店调查了解到，一款2017款本田杰德原价12.48万元的车型，可以做三年分期贷款购车。如果以“全融”方式贷款，按照销售员提供的数据，按1.2成计算，首付款为1.5万元；融资额（贷款额度）高达14.56万元，这部分费用包括车辆融资金额10.98万元、GPS设备服务费2350元，咨询服务费3294元，融保费2496元，交易服务费11232元（内含服务费9984元+养护费1248元），管理费16428元。照此计算，原价12.48万的车，办完3年分期后，最终落地价超过18万。由此可见，金融分期比全款多花45%的费用。
如果按照RATE函数计算利率，该款车的综合年化费率在17%左右，综合月息在1.4%左右。简单来说，就是通常讲的月息"一分四"，并非瓜子销售人员在向车主宣传时所提到的金融产品费率“七厘三”。值得关注的是，上述同款新车4S报价也只有14万左右，分期二手车的价格远超新车价。
一位资深汽车金融业内人士对《财经》新媒体记者表示，因为二手车“一车一价、一车一况”等因素，银行一般不会给二手车放贷，即使放贷审查门槛也比较高。而目前的二手车的消费人群以90、95后为主，在贷款上希望简单、便捷、低首付，二手车的融资租赁公司便抓住消费者的这种心理，以赠送近万元金融优惠券的方式，吸引消费者进行分期贷款。在附加了各种费用后，推高了购车成本。
北京市中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赵铭律师对记者表示，瓜子二手车及销售涉嫌合同欺诈罪。在签订电子合同期间，没有提示和告知消费者，使得消费者对随后的电子合同的主要内容不知情，而陷入错误认识，实际上这时销售方或者是瓜子二手车是明知的，在这种情形下，瓜子二手车及销售涉嫌使用欺诈的手段与消费者签订相关合同，该合同应视为无效。
赵铭律师认为，瓜子二手车及其销售人员这种操作模式非常危险，表面上是通过消费者手机进行验证码确认，也许销售人员存在想通过手机验证码方式隐瞒另外一份“影子合同”，以此达到瞒天过海，欺骗消费者的目的，使消费者被恶意绑定车贷方式和各种费用，明显是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和利益。其次，实际的利息高于宣传的利息，以及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宣传语都涉及虚假宣传。
针对消费者反映的问题，记者联系瓜子二手车售后客服，因不能提供交易详细信息，无法接通电话。
买车变租车 融资租赁背后暗藏风险
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瓜子二手车母公司车好多集团进一步加大对金融方面的布局，成立毛豆新车网（简称“毛豆新车”），将自己的业务全面扩大到了新车领域，通过汽车融资租赁模式加入竞争战局。但是融资租赁模式的背后却是有点变味的“以租代购”。
融资租赁模式简单来说，从毛豆新车网购车第一年车辆使用权和所有权是分离的，一年后用户才能选择过户或继续租赁，就是消费者通常所说的“以租代购”。而“买新车，上毛豆”“毛豆新车网，0到1成首付买新车”、“首付3000元起开新车”等字眼，让消费者在心中将毛豆新车网默认为汽车电商平台。
来自浙江杭州柳女士向记者表示，2019年11月，她购买了一辆2019款广汽丰田雷凌轿车，就在当地门店缴纳了该车的3成首付38940元及3000元履约保证金。在付款期间，销售员并未告知合同的具体条款，也并未解释合同类型为融资租赁合同，签完合同当晚才发现刚买的新车首年为租赁形式，买车变租车，柳女士感觉被欺骗并想要退车，销售员告知只有支付违约金才能退车，最终，无奈承担了6000元违约金将车退掉。
类似于柳女士的遭遇的并不在少数，广东梅州黄先生亦是如此，在销售未告知的情况下签了“以租代购”的合同，而且还遇到了新的麻烦，“当时说好第二年结清款尾款就可以过户，并且还可以打八折。随后，找对方付清尾款，但对方硬是拖到第二个月，期间只能继续‘以租代购’。” 黄先生对记者表示。
记者调查了解到，消费者口中的“买车变租车”实际上是一种叫融资租赁的金融模式，消费者在分期购车过程中，车的所有权仍在融资租赁公司。等车主按照贷款协议完成分期后，车辆所有权才能转移给车主。
赵铭认为，毛豆新车网的广告词与事实严重不符，涉嫌虚假宣传。另外，在签订合同过程中，消费者有知情权，销售员也有义务讲解合同内容。
针对这一金融模式，赵铭提醒消费者，如果购买的新车不在自己名下，还存在过户风险。比如，一旦车辆注册主体破产，车辆就可能被其它债权人给执行，用户前面交的钱可能打水漂。此外，因为车辆没有过户，用户与公司实际形成的是一种债权关系。如果车辆注册主体一车多卖的话，未来可能只能追债权，却无法追得这辆车的物权。也就是说，如果车不在自己名下，未来可能会存在车辆被拖走的风险。
一名融资金融租赁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从业务操作模式来看，二手车市场一般存在直租和回租两种模式。毛豆新车属于回租模式，即分期期间车辆所有权并不属于车主，相当于车主向服务商做了一笔抵押贷款。一旦发生逾期，车商就会利用GPS找到车辆所在位置，车辆就会被拖走，也是为何在购车过程中要求消费者缴纳GPS费用的原因，而其他贷款方式不会存在拖车的情况。
对此，记者就上述消费者反映的问题，记者联系毛豆新车客服，客服表示，毛豆新车是“以租代购”形式买车，在还款期间车辆属公司名下，等尾款结清才能过户到客户名下。
二手车平台or金融公司 谁来监管？
瓜子二手车曾是资本的宠儿。据官网数据，瓜子二手车母公司车好多集团已累计获得发展资金40亿美元。为了抢占流量和交易量，二手车电商平台之间展开了不计成本的“烧钱”营销大战，广告营销成为其抢占用户心智、提升品牌知名度的最有力武器。
一边举着巨额的运营成本，一边却是利润的亏空。公开数据显示，在2017年、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瓜子二手车的亏损额分别达到了16.17亿元、43.39亿元和17.73亿元。
二手车电商平台发展到今天，至今没有一家宣布整体盈利。由于二手车交易难赚钱，平台只能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汽车金融则成了电商平台们盈利的突破口。
事实上，早在2016年瓜子二手车就开始布局汽车金融，继获得融资租赁牌照后，瓜子二手车在2016年底获得了二手车电商领域首张互联网小额贷款牌照。目前，瓜子金融业务已实现对全国超过150个城市的覆盖，瓜子二手车主流城市严选直卖店的金融渗透率峰值已达到40%。
瓜子二手车CEO杨浩涌曾公开表示，金融业务是瓜子二手车最重视的业务之一，瓜子金融对瓜子来说相当于蚂蚁金服对淘宝的意义。
从天眼查显示，2016年3月，瓜子融资租赁（中国）有限公司成立，经营范围包括融资租赁业务、租赁业务、向国内外购买租赁财产以及主营业务有关的商业保理业务等。2018年9月，其经营范围发生变更，增加了“与租赁业务相关的汽车销售”。天眼查搜索显示，与瓜子融资租赁相关的公司已有几百家，分布在国内各大城市。
记者从刘先生所签的汽车金融借款抵押合同可以看到，个人汽车消费贷款与其他个人消费贷款明细中收款信息均为瓜子融资租凭（中国）有限公司，而贷款人名称为微众银行或微众银行及其合作金融机构。
有业内人士担忧，低首付或者零首付使消费者购买二手车的门槛大幅降低，而这也意味着二手车平台的金融风险增加。由于二手车贷款最高发放比例为70%，平台为了从银行获取更高的贷款提高收益，通过收取各种费用把车价做高。尽管消费者应该为所签合同负责，但在其发现被金融套路贷后仍然会引发投诉，最终影响的还是二手车平台。
然而与瓜子二手车相比，不少二手车平台已逐渐抛弃二手车业务。易鑫集团已将原本作为重点支撑业务的二手车业务从上市公司中拆分出来；优信也已经剥离二手车金融业务线，卖给了58集团控股的汽车金融相关企业Golden Pacer。
对于分期贷款被投诉问题，汽车分析师钟师表示，二手车平台单靠交易很难盈利，更多的盈利点来自交易场景的附加环节分期贷款。二手车平台利用金融消费券、低首付等手段吸引消费者，将包装好的、暗藏机关的金融产品的金融产品推荐给消费者，导致消费者当时难以觉察，在随后的还贷中才发现问题。
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表示，平台被投诉的核心问题是金融模式的模糊处理。二手车电商若要避免消费者投诉，应该把相应金融产品的利弊坦诚告诉消费者，消费者需要承担的购车成本明确讲出来，而不是模糊处理，激起消费者的不满。
业内人士认为，造成上述问题的原因，一方面是汽车分期贷的借款人普遍缺乏金融知识，二手车平台设立的收费名目繁多，且把各种费用附加在车贷上，使得他们很难精算出背后利息的构成；另一方面与行业监管有关，尤其是作为新兴产业的商品消费贷，尽管高额利息不时被诟病，但监管力度仍显不足。
钟师认为，对于二手车电商金融套路而言，恰好躲避过法律红线，刚好进入法律的空白区或是模糊区，但是确实触及到消费者核心利益，随着消费者的投诉增加或引发质变，给整个行业造成不良影响，因此，银监会有责任去监管，以及各地工商部门也有责任去监管，保证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最后赵铭提醒消费者，要掌握基本的法律知识，要有维权意识。消费者和经营者发生消费者权益争议的，可以请求消费者协会或者依法成立的其他调解组织调解；在调节不成的情况下，再向中国银监会、当地工商部门投诉；如果还不能解决，消费者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责任编辑：汪莹）
运营商财经网（官方微信公众号yyscjrd）—— 主流财经媒体，一家全面覆盖科技、金融、证券、汽车、房产、食品、医药、日化、酒业及其他各种消费品报道的原创资讯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