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华哥 /文
专栏作者简介:奔跑的华哥,知名企业战略管理专家、自由作家。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从业电信业十年、航空业八年,现任央企子公司高管。个人公众号ID:油腻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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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曾经做过“驴友”,我的一些朋友中颇有一些是“神交”而来。察哥算其中一个。察哥大名兰草,是一家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军旅作家。
此文写于2007年1月,后来沈阳的程远兄拿去,发表在其主编的《航空画报》上。
生活从没有标点。十年过去,狗头加个帽,狗尾续个貂,也算是一段完整记录,对这滚滚而去的油腻时代,我倒觉得尤为珍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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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非买不能读也,这是我这些年来养的毛病。因此,为了控制买书,我只好控制读书,多读好书,读直奔心灵的书。
近年来只买、读两类书:一是经济学方面,五花八门的流派都找了来,看这些大小“大师”如何解释这个奇怪的世界;二是与旅行沾边的,从水利水电出版社那套洋洋大观的异域风情丛书,到似乎不太时髦了的张承志,以及与旅行有点关系的地理、历史。旅行是个很有弹性的话题,宽泛了说,它简直就是生活本身,是人生本身。因此这类书读得相当广博。
也是为了控制买书,我养成的令一个习惯是逛书店只逛不买。逛了几次,浏览无数,想买的自然就记住了,然后到网上书店下单,一次就买一批。这样,逛书店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轻松娱乐,买书也能享受到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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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察哥的这本《荒火》。没有这些毛病,就没有与察哥的《荒火》赠书缘。在书店翻了翻,这个被他反反复复念叨的“察哈尔”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就象那个张承志反反复复念叨的“沙沟”一样。于是,我就找他印证是不是他的作品。
没想到察哥(才知人们怎么称他“察哥”)心虚,说,书你没买吧,要不要我送你?我想,当然好!在博客留言里道了谢。他又留言,还是“书送你”,可也不说怎么送。毕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地址联系方式什么的!我又只好到他的博客留地址电话。
一天下午,我正召集弟兄们会议,来了一个不熟悉的电话,我有点预感是他。果然。察哥是来验明正身呐。赶忙介绍了自己,有点遗憾自己不是“文化人”,在精英博客里也被分到“商界IT类”,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异类。
察哥不曾谋面,电话里似乎也不象他那本几十万言的《荒火》那样健谈。我其实也是个寡言的人,但也说得热热闹闹的,为的是不至于在电话里冷了场。那太不礼貌了,人家毕竟是我哥。
然后就是等他寄书来,不想速度实在慢。对于我这样一个“商界IT类”,习惯于言必“执行力”。如果要寄点什么,即使不是找快递公司,也就是EMS。记得一次在一家折扣书店发现竟然6块钱甩一本《湘西城镇与风土建筑》,立即买了10本,次日就快递给了这个城市角角落落的9个喜欢旅行的朋友,给了他们一个小小惊喜。
可是察哥说,要走单位的什么收发渠道,还要挂号之类。我哪里等得及,正好又要网上下单,顺便就买了一本。所以,在漫长等待后我收到他的赠书时,我已经看完,而且把那本买来的《荒火》送了朋友。现在躺在我书桌上的,是他龙飞凤舞签了名的赠书,落款是12月25日,似乎是懒散的圣诞老人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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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哈尔我是陌生的。
我只是在某年的“行摄蒙东”旅途,以时速100公里的速度掠过此地,留下几张浮光掠影的照片。除了这几张照片所记录的疲态的草原景象,我关于这里的记忆就是革命战争电影的“大好河山”的那个城门。在察哥的书里,知道了这叫“大镜门”。
这是生为一个中国人的天赐厚礼:自打出世后,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就为你准备了太多有魅惑的地名,等待你去探索。
草原、古长城、古城张家口、成吉思汗的卫队、行进的商旅、粗犷的察哈尔人、“蒙疆”、走北口......所有的叙述中,我感受到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察哈尔。
但是,那块我们所津津乐道的察哈尔草地,正一寸寸离我们远去。那些人走了,只留下传奇,他们的精气神在超负荷的草原上越来越稀薄。我在察哥这里,更读到一个察哈尔传人的巨大失落感。
这个颇有世界性的话题及其中冷峻的反思与诘问,显然超越了小小的察哈尔,使这本书有了厚重感,也是这本书的意义。
“荒火”的熄灭,是上个世纪发生在中国北方原野上的一个重要事件。一页历史翻过去了,留下的是荒芜了的英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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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十年过去了,很久不见察哥。
在大半辈子流放的路上,山高路远,音讯难传,黄庭坚与苏轼这两个“同党”,在其一辈子中真正见过几次面?我没统计过。现代文明似乎就是一个反讽。朋友们虽同处一城,一个按钮就可听到声音,但比古人之间见得更少。
我有时想,他是否还在一次一次地踏上“走北口”的旅途呢?他是否已经被淹没在平安大街川流不息的车流里?
忽然某周末收到察哥的信息,邀请我去参加他参加组织的一个活动。地址就在我寓所附近一家部队酒店。他们召开一个军旅文学研讨会,并发布一套刚刚出版的军旅作品。
我如约而至,在保安那报了他的名字。察哥正忙着,我们相互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我在大会议室的一角坐下,察哥派一个小姑娘送我一套作品,洋洋大观十几本。
此时军中作家、诗人、评论家云集,纷纷发表高论。我一边翻阅还散发油墨香的新书,一边聆听“军中文胆”们的发言,越来越感不悦。有人在讴歌军中美好的爱情,描写漂亮女兵曼妙的身材与眼睛。连新书作者介绍中的彩色头像,都是经过PS的,一个个皮肤红嫩,与那身戎装很不匹配。
记得当场有一个评论家发表了批评:军旅文学,不是不可以写爱情与女兵之美,但更要多抒写铁血军魂,多表达军人对国家、对民族的坚定而朴素的热爱与担当。
我马上给对角线位置上的察哥发信息,附和这个评论者的发言,还说,没有血性就不要当兵啊,当兵也就当了,不要搞什么军旅文学啊!
远远见察哥向我笑着示意赞同,然后与边上的同事在交换意见。
那次“混”研讨会,我提前走人,连察哥好心送我的一套书都没要,以至于察哥会后联系我,问:怎么书没拿走?其实我当时是发愁,这书拿回去根本不会再看,更没地方放。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太粗鲁了。有机会再请他喝酒,表达我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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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哥是富有棱角的。不光在生活中,尤其在他的职业所处的那个叫“文坛”的人群里。他的方式之一,是执拗地创作自己的“察体”诗歌作品。
这个“察体诗”也是一个反讽的典型。
一方面,形式上与现代诗大相径庭。他的诗作中,每句诗的字数都一样,一首诗写下来整整齐齐;而另一方面,在内容上则狂野奔突,处处是“走北口”的文学意向。这两者形成了颇玩世不恭的诙谐。
突然想到平时几乎不看的朋友圈,或许能看到察哥的新作。
打开一看,正是他2018年3月5日刚刚发表的察诗日记,题目是《万马奔腾》,记录他周末在元大都北土城遗址公园的拍摄与感想,并配有他的朗诵。
且在他的配乐中来欣赏——
此刻你要是能分得清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一定没走过心
那些喘着粗气的红马黑马白马及花马簇拥着一缕神圣
让人想不到的是开始是一字排开奋力呼啸着挤出马群
那些活灵活现的儿马母马小马和马驹全都是一样心情
应该说在通过我们的视线之后许多马都会放慢了脚步
而在每匹马的主人跟前就不一样了它们一个比一个愣
蹶起挂着铁掌的马蹄子踢后边马头几乎根本就不可能
但肚圆的可以用胸肌马脖子靠挤让它一个比一个兰性
别跟我说锡林浩特的骏马全是一水儿的纯血不带乡音
察哈尔八旗四牧的此地话就是张家口的土话成于大清
乾隆大帝到此一游还到处题诗题字还写过了内外一统
你看二三百年前的正蓝旗乌珠穆沁全归属察哈尔都统
每次那达幕都是一次战争预演人与人马与马都在较劲
每次祝酒歌都有战马嘶鸣草原天路在唱着晚霞和黎明
突然间张家口不属于蒙古了这让我想起来就十分伤心
不带这么玩的我的漠南我的察南都已远去我的巴尔品
北中国的历史就是这么的没用过去了的永远没了精神
要是还有来生你到张家口东边西边北边听听他的口音
张家口四大神兽独积干扑壁虎水蛋壳妨倒祖他都在用
现在只剩下草原天路起伏的百里坝头看他们万马奔腾
他在诗作后写到:
在家闲的没事干,早上背着相机开始散步于北土城。相机对着这组壁画,突然让我有一种感觉。能把这些上面的历史故事弄清,也不枉我在梦中,走了趟草原......
——可见,察哥,还是那个察哥呢。
附录:兰草,解放军出版社资深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作家、诗人,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著有诗集《北方大峡》、散文集《荒火》等。散文集《荒火》,获得2007年度全军文艺创作一等奖。
2018年3月6日,北京